42岁的刘建没想到，自己只买了2年的“新”车，一下子成为了“弃儿”。

“断断续续听了一年威马各种欠薪、倒闭的消息了，只是每次都是心存侥幸，这么大的企业，不会说没就没吧。”

在2021年购买威马EX5的时候，刘建想的很美好，网约车公司租车的租金一个月要5800，押金1.5万，但EX5首付只需要3成，销售最低能谈到只要1成，只需要不到3万就能提车。

每月4000块的月供相比租车怎么想都更划算，按照上海地区跑网约车的正常收入，跑42个月，基本就能赚回这辆车的钱。

但威马没有留给刘建3年的时间。

10月初，威马的车机系统就频频死机，手机端APP的服务也被暂停了。由于这样的事在威马爆出负面新闻后就时有发生，并且又是发生在国庆假期，刘建起初并没有太在意。

但一周过去了，周围同样使用威马跑网约车的司机们都出现了这个问题，并且车机迟迟不见响应，于是他们把这件事捅给了媒体，随着10月10号威马申请破产重建，刘建们的呼声终于被听到。

13日，威马汽车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：“目前威马车机系统已经恢复正常，给各位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！”

车机恢复了正常，但留给刘建们的，还有维修、保养、投诉、权益变质等等……这些待解决的问题都随着沈晖远走海外，留下400亿的投资和债务，而显得遥遥无期。

消失的门店

2021年5月9日，母亲节，威马在上海市浦东新区，开设了上海最大的威马汽车用户中心——威马金桥店。那天沈晖还亲自来醒狮点睛，送上开店致辞。

2021年也是威马门店全速扩张的一年，在随后的一个月内，威马在上海三店齐开——上海市闵行区纪鹤路店、上海嘉定区江桥万达店、上海浦东新区车市店。力图打破当时的“掉队”传闻，给资本市场一点信心。

刘建当初也是逛街时偶然看到威马的门店，试驾之后觉得不错，和家人商量后才决定购买。

“当时还看了小鹏G3和比亚迪，但他们都没威马做的空间大，续航也没它长，而且威马的首付要求是最低的，当时算了笔账，小鹏G3同配置的买下来要贵两三万，就放弃了。”

我们也按照刘建给的购车地址去实地看了看，发现门店在地图上虽然还显示是威马门店，但早已更换了门庭。

顺着地图显示的威马门店挨个打了电话过去，无一例外，全都打不通。就近跑了几个地址，发现基本都跟江桥店一样，都已经改换门庭，变成了其他新能源车企的门店。

在我们电话询问了几位商场的负责人后得知，威马的一些门店，仍旧欠着一大笔费用未结清，但现在也不该找谁要这笔钱。

相同的经历同样发生在全国其他地方。王舜是一名北京的威马车主，在他2020年购买威马时，全北京有大大小小100家各种经销商门店，但到2023年年中，基本已经全部关停，维修求助无门的他只得在各大汽车论坛上找寻“同病相怜”的车主，大家一起找寻有配件的维修店。

王舜等人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向官方维权，但得到的回复基本都是“没有配件，维修需要等待”，到后期，服务电话就直接处于打不通的状态，只能听到一句“线路正忙”。

对于网约车来说，少跑一天，就等于多背一天的债，所以王舜们只能祈祷在“车钱”没跑回本前，车辆不要发生太多事故。

谈及威马曾经答应的“终身免费质保”，王舜苦笑了一下，“除了我们这些‘冤大头’，谁还会记得呢？”

与时间赛跑

公允地说，EX5放在当时的市场上，是一辆性价比极高的车，不仅空间大，还有当时少见的大中控、电动座椅以及隐藏式的门把手。

刘建也正是看中了这些点，想着除了滴滴载客之外，还能满足一家人的出行需求。但想法总是美好的，真拿来跑了一段时间，还是出现了：

“由于没有PTC电加温，冬天充电速度很慢”“车机经常死机，原本老婆想着能在中控屏看爱奇艺，结果看一分钟卡两分钟，后来就没看过了”“无法提前开空调了，一些需要远程操作的功能全都失灵了”“乘客经常不会用隐藏式门把手，得我下车来教他们，也挺无奈的”等等缺点。

但对于刘建来说，这些都无伤大雅，“我们就是跑出租的，我们都不会去在意这个车机系统好不好用啥的，平时也不咋用得上，其他的维修，普通的汽车维修店就能解决的。”

真正刺痛他的，是威马已经崩盘的二手车市场。

即便车况良好的EX5，现在在二手市场的均价不过5到6万，三年的时间，近乎跌去了一半多的价格，这让刘建感觉这几年近乎白干。

在威马宣布破产之后，EX5的挂牌价进一步下跌，有些甚至突破了4万大关。

“这车还不是你想卖就能卖的，那个车机系统连的是我的账号，一旦退出，就不能用了。人家很多买来私用的一听就走了，用来跑滴滴的就问我们现在没有厂家给配件了，要再压一部分价格。反正就怎么算都是亏。”

在刘建等网约车司机看来，现在就是与时间赛跑，要么趁着没有更坏的消息前把车直接卖掉，及时止损；

要么就是咬紧牙关，跑更多的单子，尽快把车的本钱赚回来再出手，但这同样是一条逐步下滑的路，“原来我们这个车的价格还能跑一跑高档网约车，现在只能跑特惠快车了，价格低了很多，再赶上整个市场不景气，很难了。”

王舜甚至悲观地预测，目前经销商手里还有一部分库存车，租车公司在以很便宜的价格售卖或者租赁给司机，等库存清完，售后也许就会全部撤掉。到那时，威马的二手车市场会迎来真正的大跳水。

写在最后

2019年8月18日，彼时的威马将自己的体验馆开到了上海的核心商圈——南京西路818广场，它的邻居都是世界知名的顶奢品牌们，当时的威马成立仅4年而已。

威马的重要领导几乎悉数到场，沈晖那天站在体验馆门口，和每一个进店的员工或者顾客击掌、拥抱。在沈晖看来，威马万事俱备，只缺知名度，在繁华的商圈内开设体验馆，可以真正“走到用户身边，走进用户心里”。正是在那一天之后，威马的门店开始在全国如雨后春笋般铺开。

在沈晖面前，上海市中心最繁华的南京西路上，有100辆威马车主自发组织的EX5车阵呼啸而过。围观的众人感慨于新势力的一掷千金，也惊讶于新能源的势能之强大，能将车主自愿聚集在一起，为车企免费做宣传。

春风得意马蹄疾，一日看尽长安花。

离那一刻，其实也只过去了又一个4年而已。

（王舜、刘建皆为化名，记者叶琪梦对本文亦有贡献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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